常州人赵根大游台湾,一时兴起,在某处岩壁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,很快成为两岸的“文化名人”。大陆游客在境外的种种陋习,再一次成为舆论的焦点。这些陋习纯属个人修为呢,还是民族文化的表现?如果是后者,那么它是一种应该体谅的礼节习惯呢,还是要坚决摒弃的丢脸行为?
对此,前不久外交部副部长武大伟有一个论断,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,“这是一种习惯而已。例如喜欢聚众、喜欢大声说话。你看,在机场里、餐厅里,大家聚一块说话的,都是中国人。可这就是一种习惯,我们还看不惯外国人那种小声嘀嘀咕咕、当着面还要相互咬耳朵呢。”他认为,这些是文化差异,外国人有他们的礼节习惯,我们也有自己的礼节习惯,并不能说谁对谁错。
当时武副部长是针对大陆人和西方人的习惯差异说这番话的,现在他必须要给出一个解释:为什么大陆和台湾会有这么大的文化差异?难道我们的文化不是同根同源吗,台湾媒体为什么要对赵根大的“到此一游”大惊小怪?
凡是我们和西方人不一样的地方,就解释为中国特色或民族文化,并且从历史传统中去寻找证据,这是一种惯常的做法。比如我们爱在旅游景点留言,就拿出古人的那些题壁诗来辩解;我们喜欢聚众喧闹,就说这是中国人的集体主义传统。我并不否认其中一些东西的合理性,但是也要指出一个常识:太阳底下无新事,历史资源太丰富了,任何你想要证明的观点,几乎都可以找到证据。假如历史发展有轨迹可循的话,有证据也并不表明它就符合历史的逻辑。
现在中国人在日常生活中的礼节,和日本人比起来相距甚远,但是我很怀疑唐朝的时候是不是这样,清朝的时候呢,民国的时候呢?假如当时并非如此,那么我们应该思考的是,现在的情况是怎样形成的。同样,题壁也并非中国人所独有。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古代文明都留下了壁画,这说明古人在墙壁上抒情是一种全球化的普遍现象。中国古代固然因为诗词和书法的普及,使得题壁更加理直气壮,而且风流倜傥,但是为什么这个传统中丢失的是诗词和书法,保留的只是题壁这一种形式呢?再说喧闹,从一些影视作品里可以看到,欧洲中世纪的酒馆里并不安静。现在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厅,也来自西方社会。大到民主也是如此,西方人在历史上的确有过很多民主制度实践,但他们也曾经历过专制统治的黑暗,我们也能从《孟子》里读到“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”的主张,为什么不说专制也是他们的传统,民主也是我们的古训呢?
文化固然有传统,更重要的是现实选择的合理性。但是我并不因此就认为,对于岩壁题字这种行为,一句“丑陋的中国人”就可以了却。网民们对于这些陋习的谩骂和羞辱,已经有过无数次了,而且赵根大事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。这种对他人的粗暴行为,本身也是陋习的一部分。这种谩骂和羞辱,也有一些警醒的作用,但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。如果把这个本说成是民族文化,那么我们就陷入了绝望的深渊,那就只好像武大伟副部长那样,要求别的国家和地区的人来体谅了。既然台湾人都不肯体谅,那就说明这个本并没有掩埋在历史的荒草里,而是生长在现实的生活中。(长平)
(责编:刘宝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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